第030回 试开车保民船下水 误纪年制造局编书
说的我和德泉都哈哈大笑起来。金子安在帐房里,也出来问笑甚么。佚庐道:“还有好笑的呢。他到了船厂之日,先吊了众工匠、小工花名册来看。这本来是一件公事。你道他看甚么?他看过之后,就指了几名工匠来,逼勒着他们改了名字,说:‘你的名字犯了总办祖上的讳,他的名字犯了总办的讳;虽然不是这个字,然而同音也是不应该的。你们怎么这等没王法!哪怕你犯了我的讳,倒不要紧。’”说的众人又是一场好笑。佚庐道:“还有好笑的呢。局里有一个裁缝,叫做冯涤生。有一回,这裁缝承办了一票号衣,未免写个承揽单,签上名字。不知怎样被他看见了,吓得他面无人色。”说到这里,顿住了道:“你们猜他为甚么吃惊?”大家想了一会,都猜不出,催他快点说。佚庐道:“他指着那裁缝的名字道:‘你好大胆!没规矩,没王法的!犯了这制造局的开山始祖曾中堂、曾文正公的讳!况且曾中堂又是现任总办的丈人,你还想吃饭么!’裁缝道:‘曾中堂叫曾国藩,不叫涤生。’他听了,登时暴跳如雷起来,大喝道:‘你可反了!提了曾中堂的正讳叫起来!你知道这两个字,除了皇帝,谁敢提在口里!你用的两个字,虽不是正讳,却是个次印。你快快换写一张,改了名字。这个拿上去,总办看了,也要生气的。’”众人又是一笑。佚庐道:‘那裁缝只得换写一张,胡乱改了个甚么阿猫、阿狗的名字,他才快活了,还拿这个话去回了总办请功呢。”众人更是狂笑不止。我道:“这个人不料有许多笑话。还有没有,何妨再说点我们听听。”佚庐道:“我不过道听途说罢了,倘使他们局里的人说起来,只怕新鲜笑话多着呢。”
此时已是晚饭的时候,便留佚庐便饭。他同德泉是极熟的,也不推辞。一时饭罢,大家坐到院子里乘凉,闲闲的又谈起制造局来。我问起这局的来历。佚庐道:“制造局开创的总办是冯竹儒,守成的是郑玉轩、李勉林,以后的就平常得很了。到了现在这一位,更是百事都不管,天天只在家里念佛。你想那个局如何会办得好呢。”我道:“开创的颇不容易。”佚庐道:“正是。不讲别的,偌大的一个局,定那章程规则,就很不容易。冯总办的时候,规矩极严,此刻宽的不象样子了。据他们说,当日冯总办,每天亲巡各厂去查工,晚上还查夜。有一夜极冷;有两三个司事同住在一个房里,大家烧了一小炉炭御寒。可巧冯总办查夜到了,吓得他们甚么似的,内中一个,便把这个炭炉子藏在椅子底下,把身子挡住。偏偏他老先生又坐下来谈了几句天才去。等他去后连忙取出炭炉时,那椅面已经烘的焦了。倘使他再不走,坐这把椅子的那位先生,屁股都要烧了呢。此刻一到冬天,那一个司事房里没有一个煤炉?只举此一端,其余就可想了。这位总办,别的事情不懂,一味的讲究节省,局里的司事穿一件新衣服,他也不喜欢,要说闲话。你想赵小云坐马车,被他看见了,他也不愿意,就可想而知了。其实我看是没有一处不糜费。单是局里用的几个外国人,我看就大可以省得。他们拿了一百、二百的大薪水,遇了疑难的事,还要和中国工师商量,这又何苦用着他呢!还有广方言馆那译书的,二三百银子一月,还要用一个中国人同他对译,一天也不知译得上几百个字。成了一部书之后,单是这笔译费就了不得。”我道:“却译些甚么书呢?”佚庐道:“都有。天文、地理、机器、算学、声光、电化,都是全的。”我道:“这些书倒好,明日去买他两部看看,也可以长点学问。”佚庐摇头道:“不中用。他所译的书,我都看过,除了天文我不懂,其余那些声光电化的书,我都看遍了,都没有说的完备。说了一大篇,到了最紧要的窍眼,却不点出来。若是打算看了他作为谈天的材料,是用得着的;若是打算从这上头长学问,却是不能。”我道:“出了偌大薪水,怎么译成这么样?”佚庐道:“这本难怪。大凡译技艺的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