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4回 苟观察被捉归公馆 吴令尹奉委署江都
顺手把婊子的头发抓住,拉出座来,两个扭做一堆,口里千蹄子,万滢妇的乱骂。婊子口里也嚷骂老狐狸,老泼货。我姊姊道:“反了!这成个甚么样子!”喝叫仆妇把这两个怪物,连拖带拽的拉到自己上房那边去;又叫继之夫人,“只管招呼众客,这件事我来安排”;又叫家人快请继之。此时我正解完了手,回到外面,听见里面叫骂,正不知为着甚事,当中虽然挂的是竹帘,望进去却隐隐约约的,看不清楚。看见家人来请继之,我也跟了进去看看。只见他两个在天井里仍然扭做一团,妇人伸出大脚,去跺那婊子的小脚;跺着他的小脚尖儿,痛的他站立不住,便倒了下来,扭着妇人不放;妇人也跟着倒了;婊子在妇人肩膀上,死命的咬了一口,而且咬住了不放;妇人双手便往他脸上乱抓乱打,两个都哭了。我姊姊却端坐在上面不动。各家的仆妇挤了一天井看热闹。继之忙问甚么事。姊姊道:“连我们都不知道。大哥快请苟大人进来,这总是他的家事,他进来就明白了,也可以解散了。”继之叫家人去请。姊姊便仍到那边去了。
不一会,家人领着苟才进来。那妇人见了,便撇了婊子,尽力挣脱了咬口,飞奔苟才,一头撞将过去,便动手撕起来,把朝珠扯断了,撒了一地。妇人嘴里嚷道:“我同你去见将军去!问问这宠妾灭妻,是出在《大清会典》那一条上?你这老杀才!你嫌我老了,须知我也曾有年轻的时候对付过你来!你就是讨婊子,也不应该叫他穿了我的命服,居然充做夫人!你把我安放到哪里?须知你不是皇帝,家里没有冷宫!你还一个安放我的所在来,我便随你去干!”苟才气的目瞪口呆,只连说“罢了罢了”。那婊子盘膝坐在地上,双手握着脚尖儿,嘴里也是老泼货,老不死的乱骂。一面爬起来,一步一拐的,走到苟才身边撕住了哭喊道:“你当初许下了我,永远不见泼辣货的面,我才嫁你;不然,南京地面,怕少了年轻标致的人,怕少了万贯家财的人,我要嫁你这个老杀才!你骗了我入门,今天做成这个圈套捉弄我!到了这里,当着许多人羞辱我!”一边一个,把苟才褫住,倒闹得苟才左右为难。我同继之又不好上前去劝。”苟才只有叹气顿足,被他两个闹得衣宽带松,补服也扯了下来。闹了好一会,方才说道:“人家这里拜寿做喜事,你们也太闹的不成话了,有话回家去说呀。”妇人听说,拉了苟才便走。继之倒也不好去送,只得由他去了。婊子倒是一松手道:“凭你老不要脸的抢了汉子去,我看你死了也搂他到棺材里!”继之对我道:“还是请你姊姊招呼他罢。”说着出去了。我叫仆妇到那边,请了姊姊过来,姊姊便带那婊子到我们那边去,我也到外面去了。
此时众人都卸了衣冠,撤了筵席,桌上只摆了瓜子果碟。众人看见继之和我出去,都争着问是甚么事,只得约略说了点。大家议论纷纷,都说苟才的不是,怎么把命服给姨娘穿起来,怪不得他夫人动气,然而未免暴燥些。有个说苟观察向来讲究排场,却不道今天丢了这个大脸。
正在议论之间,忽听得外面一迭连声叫报喜。正要叫人打听时,早抢进了一个人,向继之请了个安道:“给吴老爷报喜、道喜!”继之道:“甚么事?”那人道:“恭喜吴老爷!署理江都县,已经挂了牌了!”原来藩台和继之,是几代的交情,向来往来甚密;只因此刻彼此做了官,反被官礼拘束住了,不能十分往来,也是彼此避嫌的意思。藩台早就有心给继之一个署缺,因知道今天是他老太太的整寿,前几天江都县出了缺,论理就应该即刻委人,他却先委了扬州府经历暂行代理,故意挨到今日挂牌,要博老太太一笑。这来报喜的,却是藩台门上。向来两司门上是很阔的,候补州县官,有时要望同他拜个把子也够不上呢,他如何肯亲来报喜?因为他知道藩台和继之交情深,也知道藩台今天挂牌的意思,所以特地跑来讨好。又出来到寿座前拜了寿。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