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9回 串外人同胞遭晦气 擒词藻嫖界有机关
家里读书,资质向来鲁钝,看着是不能靠八股猎科名的了;采卿有心叫他去学生意,却又高低不就。忽然一天,他公馆隔壁一个姓方的,带了一个人来相见,说是姓齐,名明如,向做洋货生意,专和外国人交易。此刻有一个外国人,要在上海开一家洋行,要请一个买办;这买办只要先垫出五千银子,不懂外国话也使得。因听姓方的说起,说柳清臣要做生意,特地来推荐。采卿听了一想,向来做买办,是出息甚好的,不禁就生了个侥幸之心。当下便对那齐明如说:“等商量定了,过一天给回信。”于是就出来和朋友商量,也有说好的,也有说不好的。采卿终是发财心胜,听了那说不好的,以为人家妒忌;听了那说好的,就十分相信。便在沈月卿家请齐明如吃了一回酒,准定先垫五千银子,叫儿子清臣去做买办。又叫明如带了清臣去见过外国人,问答的说话,都是由明如做通事。过了几天,便订了一张洋文合同,清臣和外国人都签了字,齐明如做见证,也签了字。采卿先自己拼凑了些,又向朋友处通融挪借,又把他夫人的金首饰拿去兑了,方才凑足五千银子,交了出去。就在五马路租定了一所洋房,取名叫景华洋行。开了不彀三个月,五千银子被外国人支完了不算,另外还亏空了三千多;那外国人忽然不见了,也不知他往别处去了,还是藏起来。这才着了忙,四面八方去寻起来,哪里有个影子?便是齐明如也不见了。亏空的款子,人家又来催逼,只得倒闭了。往英国领事处去告那外国人,英领事在册籍上一查,没有这个人的名字;更是着忙,托了人各处一查,总查不着,这才知道他是一个没有领事管束的流氓。也不知他是哪一国的,还不知他是外国人不是。于是只得到会审公堂去告齐明如。谁知齐明如是一个做外国衣服的成衣匠,本是个光蛋,官向他追问外国人的来历,他只供说是因来买衣服认得,并且不知他的来历。官便判他一个串骗,押着他追款。俗语说得好:“不怕凶,只怕穷。”他光蛋般一个人,任凭你押着,-糠哪里榨得出油来!此刻这件事已拖了三四个月,还未了结,讨债的却是天天不绝。急得采卿走头无路,家里坐不住,便常到沈月卿家避债。这沈月卿今年恰好二十岁,从十四岁上,采卿便叫他的局,一向不曾再叫别人。缠头之费,虽然不多,却是节节清楚;如今六七年之久,积算起来,也不为少了。前两年月卿向鸨母赎身时,采卿曾经帮了点忙,因此月卿心中十分感激。这回看见采卿这般狼狈,便千方百计,代采卿凑借了一千元;又把自己的金珠首饰,尽情变卖了,也凑了一千元,一齐给与采卿,打点债务。这种风声,被别个客人知道了,因此造起谣言来,说他两人是恩相好。采卿-缕述了一遍,我不觉抬头望了月卿一眼,说道:“不图风尘中有此人,我们不可不赏一大杯!”正待举杯要吃,小云猛然说道:“对不住你!你化了钱请我,却倒装了我的体面。”我举眼看时,只见小云背后,珠围翠绕的,坐了七八个人。内中只有一个黄银宝是认得的,却是满面怒容,冷笑对我道:“费你老爷的心!”我听了小云的话,已是不懂,又听了这么一句,更是茫然,便问怎么讲。小云道:“无端的在这里吃寡醋,说这一席是我吃的,怕他知道,却屈你坐了主位,遮他耳目,你说奇不奇。”我不禁笑了一笑道:“这个本来不算奇,律重主谋,怪了你也不错。”那黄银宝不懂得“律重主谋”之说,只听得我说怪得不错,便自以为料着了,没好气起身去了。小云道:“索性虚题实做一回。”便对月卿道:“叫他们再预备一席,我请客!”我道:“时候太晚了,留着明天吃罢。”小云道:“你明天动身,我给你饯行;二则也给采翁解解闷。今夜四马路的酒,是吃到天亮不希奇的。”我道:“我可不能奉陪了。”管德泉道:“我也不敢陪了,时候已经一下钟了。”小云道:“只要你二位走得脱!”说着,便催着草草终席。我和德泉要走,却被小云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