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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么啦?”

    她没有回答,像是被叫人害怕的深刻痛苦搅得心都碎了。

    她的丈夫想抓住她的手,将它们从她脸上扳开。她顶着不干,总说:

    “不、不、不!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对着儿子说:

    “她到底怎么啦?我从来还没有见过她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这没有什么,”皮埃尔说,“有点儿神经激动。”

    看到她这样痛苦,皮埃尔感到自己好像宽舒了些,这阵痛苦减轻了他的怨恨,缩小了他对母亲耻辱的谴责。像一个对工作感到满意了的审判官那样,他细细打量着她。

    可是她猛然站起来,朝门口冲过去,情况这样突然,使人预料不到也阻拦不住;于是她跑过去将自己关在卧房里。

    罗朗和医生面对面,呆了。

    “你对她发现了什么没有?”这位问道。另一个回答说:

    “是的,这是由于一点儿神经不宁,在妈妈这种年纪的人常常发生。有可能她还会有好多次像这种情况的发作。”

    她确实又发作过好几次,几乎每天都有过,而且像只是皮埃尔用一句话激发的。好像他掌握了她这种奇怪的不知名的病的秘密。他从她的脸上窥测到了安宁的间歇时刻,而且用一种暴戾的狡计,只用一个字,就提醒了她暂时宁静下去的痛苦。

    他呢,也和她一样痛苦!他因为自己不再爱她而痛苦不堪,因为不再尊敬她,使她受罪而痛苦不堪。当他狠狠地加剧了那个流血伤口,他在这个女人、这位母亲心上打开的伤口的疼痛时,当他体会到了她多么可怜和绝望时,他就独自在城里到处乱走,懊悔得心里像在受刑,因怜悯而心碎,痛心自己逼得她在儿子的轻蔑下,百般煎熬,他甚至为此起意过,想让自己跳下海去,让自己淹死,以结束这场苦难。

    唉!现在他多么希望能够宽恕!可是他根本做不到,他无法忘却。要不,那怕只是不再叫她受罪也好,可是他也办不到。他自己也在受罪,他在吃饭的时候抱着满腔同情的决心往家里走,可是一看到她往日那样正直爽朗的眼光现在却变得躲躲闪闪、胆怯迷惘,就情不自禁,无法忍住涌到了唇边的恶毒话。

    这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丑事造成了他对她敌视。这是到现在也仍在他血液里流着的一种毒汁,使他像头疯狗似的总想咬人。

    再也没有人会来阻碍他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使她心碎,因为那个弟弟现在几乎整天呆在他自己的新居里了,他只在每天晚上回来吃饭睡觉。

    让常常看到他哥哥的尖酸暴戾。他将这些都归之于妒忌,决心要使他规矩些,而且打算有朝一日给他点颜色看看;因为他的这种无止无休的发脾气,已经使这个家的生活变得叫人难受。但是他自己现在已经分出去生活了,对这些粗暴行为碰到得比较少;加上他生性爱好平和安静,因此他仍然忍着。此外那份财产也使他迷迷糊糊。他几乎一门心思只想到那些让他直接感到兴趣的事。心里装满的是些方才开始操心的琐事。成天忙的是上衣的裁剪,毡帽的样式,名片的款式大小。而且他没完没了地谈他房子里的各种细节,甚至壁橱里面放衬衣的搁板,放在门厅里的挂衣架,为防止小偷进住宅而安装的电铃等等。

    他决定趁迁居的机会,到圣-朱安乡下去举行一次酒会,会后再回到他的新家喝茶。罗朗主张从海上去,可是距离远,而且假使吹了逆风能否从这条路到达,没有把握,于是推翻了他的意见,决定另租一辆四轮敞篷高驾马车作这次旅行。

    为了能赶到那儿吃午饭,大家在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启程。尘土飞扬的大道在诺曼第的田野里蜿蜒而行,波澜起伏的平原和树木环绕的村庄,使田野像座看不到头的公园。在由两匹大马慢跑拉着的车子里坐着罗朗一家,还有罗塞米伊太太和博西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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