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章
,然后,把酒杯放回桌上,又恢复她那心不在焉的架势。
我越是观察这个玛尔科,就越是觉得她特别。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,但对什么也并不觉得讨厌。似乎让她生气同让她高兴一样地困难。人家要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,但她绝不采取主动。这使我联想起那个永息的精灵,我在寻思,如果那尊苍白的雕塑变成梦游者的话,它就会同这个玛尔科一模一样。
“你心地善良还是凶狠?”我问她道,“你忧伤还是快活?你爱过吗?你希望人家爱你吗?你喜爱金钱、欢乐什么的吗?你喜爱骏马、乡野、舞会吗?你喜欢谁?你在幻想些什么?”对所有这些问题,她只是淡淡地一笑,那是一种既无欢乐又无痛苦的微笑,那意思是在说:“那又有何妨?”仅此而已。
我把嘴唇贴近她的香唇,她回了我一个毫不在意的、无精打来的吻,宛如她本人一样,然后,便用手帕擦了擦嘴。‘玛尔科,”我对她说道,“谁要是爱上你准会倒霉的!”
她低下那双黑眼睛看了看我,然后,抬起头来仰望天空,翘起一只指头,做出那种无法模仿的意大利手势,轻缓地说出了她的祖国女性所说的那句空泛的词语:“也许!”
这时候,饭后甜食送上来了。好些宾客起身离席,有的在抽烟,另一些人开始赌博,只有少部分宾客仍坐在席上未走。一些女子在跳舞,另一些女人在闭目养神。乐队又奏起了乐曲。烛光黯淡了,仆人们又给换上了新的蜡烛。这时,我想起了佩特罗纳的夜宴,当主人们周围的烛光熄灭了的时候,奴隶们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,偷窃银餐具。众人各行其事,但歌声始终没有停止。有三个英国人,满脸阴郁——欧洲大陆正是治这种病的医院——旁若无人地在继续他们那来自泽国的最凄厉的叙事歌曲。
我对玛尔科说:‘来,咱们走吧!”她站起身来,挽起我的胳膊。德热奈冲我喊道:“明天见!”然后,我和玛尔科便走出了大厅。
快到玛尔科的住处时,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。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我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一点把握也没有。她既无欲念又无厌恶,我发觉我的手在这个毫无反应的尤物身旁颤抖的时候,真不知该如何办是好。
她的闺房如同其人一样,既黯谈又肉感。一盏大理石雕饰的灯半明半暗地照亮着这个房间。扶手椅和沙发同床一样地柔软,我认为这全都是用羽绒和丝绸制作的。走进房来的时候,一股强烈的土耳其香锭的香味扑鼻而来,那不是这里大街上卖的香,而是君士坦丁堡的那种最撩人最危险的香料。她按了一下铃,一个女仆走了进来。她没跟我招呼一声便同那女仆走进放床的凹室。不一会儿,我便看见她躺在了床上,用肘支着身子,仍旧是一副惯常的情倦的神态。
我站在那儿,看着她。真是怪事!我越是看她,越是觉得她美,越是觉得被她撩起的那份欲念在消散。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魁力在起作用。她沉默不语、纹丝不动,把我给震慑住了。我仿照她的样子,躺在她凹室床对面的沙发上,如死一般的寒气袭进我的心灵。
在动脉里流淌的血液是一种奇特的时钟,你只有在夜里才能感觉到这钟的响动。此时此刻,人被外界的事物撇开,重又回到自身的本来状态,你感到自己活着。尽管我既疲乏又忧伤,但我却无法合眼。玛尔科的眼睛在凝视着我。我俩默默地,可以说是在定睛看着对方。
“您在干什么呢?”她终于开口说道,“您不到我身边来?”
“哪能不来,”我回答她说,“您真美呀!”
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,宛如一声悲鸣:玛尔科的了根竖琴弦刚刚松弛了。听到这个声音,我便扭过头去,只见一抹朝霞爬上了窗扉。
我站起身来,拉开了窗帘,一股强光射进屋来。我走近一扇窗户,驻足片刻。天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