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务实
晏忆之不悦地扭了扭身子,坐下说道:“梨膏甜了又怕什么,多冲些热水便是了,偏你们都大惊小怪。分明是淡了才不好喝。”
晏纾继续保持着看公文的姿态,说道:“哪里是这样的说法,水多则梨味淡,好好一碗梨汤,只有那麦芽膏的滋味,又算什么梨汤。”
晏忆之低声嘀咕:“我做了好些呢,这个也不要喝,那个也不要喝,总不能白放到坏了,然后丢掉吧。”
晏纾提议:“不如你赏给李平,我冷眼瞧着,他是个好胃口,你做的菜,再稀奇古怪,他都能接纳。”
忆之泄气道:“他也不要。”
晏纾嘿嘿笑道:“可见多么为难人。”他又将公文合了上,感慨道:“这样的暖阳再坚持几日,堆雪便化光了,汴河两岸的柳树抽出新枝,各大林苑也要开放,便又是一副‘王城五百车马繁,重帷黕幕纷郊院。游人得意惜光景,恣寻复树登高轩。’的踏春之景。”
晏忆之道:“我倒想起来,文二哥哥昨日邀我们去他家茶园采茶呢。”
“哦,约了什么时候?”
忆之摇了摇头,说道:“倒没说这样具体,只说在春社前。”
“茶出其芽,贵在社前。看来这文小官人并不是四肢不勤,五谷不分之流。”
忆之道:“文二哥哥的父亲是三司使,舅舅是三司副使,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,表哥和文二哥哥总黏在一块儿,无论到哪儿,瞧见了一位,另一位必定也在。”
晏纾道:“你觉得,你表哥是那等会阿谀攀附之人?”
忆之想了想,说道:“不是的。”
晏纾沉吟了片刻,仿佛又回忆起什么,于是笑眯了眼,说道:“我倒是想起了桩陈年旧事。那年春闱,淡墨榜放榜,我与文跃本不相识,因为名次一前一后紧挨着,便说上了话,正说着呢,蓦然蹿出几个虎背熊腰的青衣猛汉,将我二人看了两圈,把那文跃扛起就走。彼时的我年纪小,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紧追着喊人报官,连鞋都跑掉了,后来叫人拦了下来,告诉我,那是汴京茶行行首王大官人家的护院,为小女儿榜下捉婿来了。”
忆之与晏纾一同笑了起来,说道:“怪道,文二哥哥比表哥要阔那样多呢,原来外祖家就了不得。”
晏纾望着女儿,眉眼都是笑意,说道:“你羡慕人家家里阔啊?”
忆之眨了眨明亮的眸子,说道:“母亲常说,朝中五品以上的士大夫中,日子过地如此清贫的大约也只有咱们家了,父亲又要养门生,还总拿了钱去充学府。可抱怨归抱怨,她又觉得父亲是宏伟,就不怕穷,女儿自小深以为然,心中唯有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偶像,满眼只有父亲,又哪里来的功夫羡慕旁人?
再说了,又得有多阔才是好呢,能身为您的女儿,多少人艳羡,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,又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。”
晏纾十分欣慰,连声道:“好,好,好,极好。”
父女二人瞧着初春融雪之景,又静坐许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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