裕盛拿着个西洋叉子，吹胡子瞪眼，看那架势，恨不得用叉子尽。

    慈禧：“味道如何？”

    这题只有唯一一个正确答案。各位老夫子纷纷赞赏：“美味之极。”

    慈禧笑看一眼林玉婵，忽然伸戴着长长护甲的手，轻触她的脸蛋。

    “机灵，手巧。算是让我长见识。你既然己会挣钱，我赏你银子也没意思。封你个做个九品孺人吧，叫去有排面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朝屏风后面有意无意瞥了一眼。

    什国家栋梁，脑子没一个民间小妇人好使。有些人到现在还愣着，不知太后为何动怒，又为何转怒为喜，完全没反应过来呢。

    在场众人脸色总算恢复正常。慈禧身后一个内侍立刻提笔记录。三个人朝林玉婵使眼色。林玉婵赶紧作欢天喜地状，叩头谢恩。

    虽然就是个虚名，朝廷又不给派活干。郜德文是品，照样每天闲在家里，上个英文课还得避人耳目。

    后头那些品蛋糕的老夫子有点不高兴。过去乾隆爷巡幸江南，兴之所至，随给无数小人物赏了顶戴，导致江南地方至“世家”成灾。虽然不太合适，但毕竟是真龙天子，大家就不多说；如这太后也有样学样，随便封百姓，这是学乾隆爷呢？

    还是个寡妇，多晦气！——不过态度万万不表露来，谁让当太后也是寡妇，跟她命相连，己不上赶着撞枪。

    ……算了。反正封的是民女，又不是官。不跟他抢活干。也就忍了。

    五分钟之内，林玉婵从“死罪”漂移到“九品孺人“，小心脏有点受不了，好像被丢进发疯的过山车。

    她忽然又意识到，女人的诰封虽然没什大功用，但就像男人的功名一样，有护体，进衙门不用跪，犯法了官府不直接抓，得先上奏朝廷，褫夺诰封，然后才当做平民对待。因此只要是有功名封号在身的，等闲人也不愿轻易惹他。

    单凭这一点，就是给博雅公司上了个杠杠硬的保险，抗风险力飙升几个数量级！

    太后亲说，绝对不会反悔。林玉婵恨不得己玩的是个模拟游戏，此时立刻按存盘，然后关机线，好好乐一晚上。

    不过慈禧还在兴头上，咽一蛋糕，忽然又抬头，问：“你说你在上海开的那个商号，叫什来着？”

    林玉婵心头一震，小声但清晰地回：“博雅商贸有限公司。”

    “哪两个字？”

    “博古通之博，温文尔雅之雅。”

    “不错。你起的？”

    “容闳先生是商号的创始人。”

    她安抚己的小心脏：公正进度，没法存盘。你再坚持一会。

    “卖这个——西洋黑糖蜜？这个什花露？”

    “暂时没有。不过太后若有需求，我以直接去跟洋行谈，拿最好最新的货。”

    “成。以后让你供应吧。”

    慈禧身边内侍闻言立刻又拿个小本，运笔如飞。

    林玉婵第一反应：这什订单，既没数量也没价格，也没有合约条款……等等，我还没答应呢！

    内侍的一个眼色让她明白：答不答应由不得你。细节去

    再谈。你就偷乐吧。

    “还有那个容闳，”慈禧说，“我见过相片，确是一表人才……”

    后头裕盛终于听不去，着一咽不去的蛋糕，站起来叫道：“太后！奴才早就进谏过，容闳身微末，不习诗书，不堪大用。机器厂之事为益甚微，不值得您老人家费时思虑。毕竟现在只是两宫听政，您要考虑到皇上亲政之后的……”

    裕盛的脸颊多肉，两腮的肉像布袋似的沉沉垂。每当他讲话，喉咙里的气都要在那鼓鼓的两腮间转上几圈，蓄足了力。声音的时候，就显得洪亮有力，天然带威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