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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预判准确。否则,但凡原棉价格没有跌穿地面,她此时大约已经在码头上扛大包了。
或者一个不慎,因为挡人财路,被算计得死不见尸。
或者因为选错了银行,功亏一篑,血本无归……
在十九世纪做买卖,风险跟现代完全不比。谁想到,资本说跑就跑,银行说倒就倒,上海租界里齐楚营业的十家外资银行,如只剩五家?
她只想做买卖,不想卖命。这钱挣得算不上舒爽。
不过,也算是个难得的人生经历。一次就够了。
苏敏官在砚台上舔笔,略带好笑地看她一眼。
“让你非要打弹子球。”
当初非要掺和进来的是她。天心有余悸半死不活的也是她。这姑娘天生不适合投机暴富,就擅长稳扎稳打。
最后是宝顺洋行的远期合约。五千担棉花,当初收了万千两货款,如只要千两零头就买到货。如果她足够昧良心,还以向宝顺讨那一万一千两的尾款。
“估计他也付不。”林玉婵眉开眼笑,爽快给洋人免单,“就算有钱也不会肯给我的。”
“此单净赚万两。”
苏敏官算得云淡风轻,然而记账的笔尖落在纸上,止不住的微微颤抖。
“等等。”
林玉婵想起当初两大买办在己洋楼里唱双簧的模样,留个心眼,先不让他记。
“以利洋行、布伦瑞克洋行——当初跟你签订小额远期合约的小型洋行,最近怎不见消息?”
苏敏官不假思索地笑道:“早就倒闭了。人都跑回欧洲去了。尾款收不到,气死个人。”
林玉婵心中一动,道:“去宝顺先看一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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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顺洋行大楼外面乱成一团。有人排队登记着什,更多人在围观看热闹。
林玉婵惊讶地发现,无数力夫正在从里面搬东西——西洋家具、地毯、油画、行车、小提琴……
“宝顺洋行”(Dent & Co.)
的金字招牌被人摘了来,随意丢进一辆板车,和一堆破铜烂铁混在一起。
“这一车,十两银子一价,谁要谁拿走!”
一个小厮声嘶力竭地喊道。
苏敏官突然拉着林玉婵的胳膊,转身就跑。
“哎……”
他不计形象地狂奔,后头两个巡捕喘气追不上。
“喂,住脚!还有没有廉耻了?男女当街……呼呼……”
一直跑到宝顺洋行位于虹的商业码头。码头入拴着铁链,旁边挂个牌子,写着“结业清算”。
这个以走私发家,靠鸦片贸易掘到第一桶金,曾是远东首屈一指的英资洋行,拥有全亚细亚最大快艇的老牌资本主义先锋,因“生意极清”而被迫停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