坦福先生，您否简略介绍一工地上的情况，满足一我的思念和好奇心呢？”

    在股东晚宴里，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。大股东有权利听取公司近况，确保公司高管兢兢业业给己打工不懈怠。

    众客人微笑着洗耳恭听。

    斯坦福先生轻轻咳嗽一声，难得的有点脸红。

    当然，他已让手准备好一串资料和演讲，告诉己的股东，铁路工程进行得如何顺利，工人如何熟练，他又如何以各种行政和法律手段对付那些懒惰怠工的工人，确保每个人都贯彻公司精神，做到效率第一……

    现在怎办，总不说，你那怜的弟弟，不管分配在哪个工地，多半早就挨过我的鞭子，浑身是伤，三个月没睡过正经床了？

    他怎就脑子一热，让人给这异国美人送邀请函呢！

    怎就没多问一句，她到底有没有亲戚在工地……

    其实眼大多数美国人，像斯坦福先生一样，对于中国人的态度有一种叶公好龙式的割裂：他喜欢东方的瓷器、茶叶、工艺品、以及悠久的历史；他歌颂中国典籍里那些高尚的品格和古老的智慧，并将其和堕落的欧陆道德相对比，认为“世界正统在东方”；那些画册里描绘的、体面优雅的东方男女，在他眼里，就像欧洲和阿拉伯的没落贵族一样，有一种遥远的亲近和尊敬之感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，他憎恨那些盘踞在金矿和铁路工地的、留着肮脏长辫的眯眯眼文盲男性，认为他人格低等，会巫术，吃老鼠，崇拜偶像，邪恶地肖想着白人的一切——工作岗位、财富、土地、女人……

    许多体面的商人和政客，包括斯坦福先生在内，正在强力呼吁禁止华工入境及在美繁衍，以捍卫白人的天赋土地，避免人种玷污。

    当斯坦福先生、以及众多体面的客人热烈欢迎林玉婵的时候，给他十倍的想象力，他也难以将她和那些畏畏缩缩的华工形象联系到一起。

    “呃，当然，我会的。”斯坦福先生不得不重新组织语言，脱稿演讲，“为了满足这位东方夫人的好奇心，也为了给各位股东一个交代，我以豪地宣布，本公司的劳工福利，在西部众多铁路公司里名列前茅。最新科学研究表明，工人心情愉快，工作起来才更有干劲，比起那些怨声载道、被迫加班的劳工，不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高一截……”

    内战结束后的美国，已经诞生了早期的工人团体，“劳工福利”一词开始进入社会议题——虽然并非主流，但时髦啊。

    资本家都是天生的说谎者。斯坦福先生这临场发挥也十分逼真，说得他己都信了。

    林

    玉婵微笑道谢，走主席台，从侍应生手里拿过一杯香槟，向斯坦福先生举杯。

    “敬劳工福利。”

    虽然是顺着斯坦福先生的演讲说的，但在一群资本家的酒会里，这句话未免有些不合时宜。周围静了那半秒钟。

    不过旁边倒是立刻有人凑趣：“敬劳工福利！正所谓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在朕的辖地内，各种族的子民和谐相处，人人都应平等，都应享有福利！为伟大的铁路工人干杯！为钢铁和蒸汽的时代干杯！为进取的美国精神干杯！”

    客人哄笑，一齐举杯，气氛空前热烈。

    不人给林玉婵敬酒。诺顿一世像个慈祥的老父亲，爱民如子地替她推辞：“朕的客人喝不惯美国的烈酒，何不给她准备果汁？……”

    觥筹交错间，忽然一阵马蹄声响。几个身穿“SFPD”（旧金山警署）制服的警察跳马，一边告罪，一边推开保安和门童，来到斯坦福先生面前。

    斯坦福先生错愕：“布朗警官，你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打扰您的晚宴，十分抱歉，”布朗警官很礼貌地告罪，“但警署接到一件急案，不得不占用您一点时间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