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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片是她借了容闳的相机,借给苏敏官临时拍摄的,加急冲洗花了十美元二十五分。传单是到华埠找人私印的。开始呈给公使陈兰彬时,陈大人还犹豫,觉得己初来乍到,是美国的客人,为了几个猪仔工人,不值得破坏跟东道主的友谊。还是林玉婵和容闳一唱一和,花式劝导:如果这事传到国内,上官见您对此不闻不问,是不是得治罪?就算叫您回国解释一,也是舟车劳顿几个月,不值当。您是大清父母官,到了美国,就是全体华侨的父母官,这种事必须面做主啊!
陈兰彬这才被说服,答应晚若洋商真的拿枪对付华工,他接到电报之后立刻报警,也算“为民做主”。
“本官只管报案,别的事一概不掺和。”陈兰彬坚持,“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送学童平安入学,还是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。”
林玉婵向陈大人保证,她有分寸,绝对不会给他、给朝廷添麻烦。
……
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扶起来。诺顿一世见己的女伴平白受惊,雷霆之怒,比谁都气。
“来人,给朕解释清楚!”他搂住那个小鸟一样瑟瑟发抖的女孩,顺手抓住一个铁路公司经理发脾气,“不是刚刚还在吹嘘劳工福利吗?这些照片又是怎回事?据说还要对这些受尽欺侮的苦命人灭?美国风气就容你如此败坏?朕这几年的治理都白费了吗?这是欺君之罪!为什没人帮助这些怜的异乡人?军队何在?还不快拘捕这些藐视皇权的昏官!”
在场都是资本家,只有他一个利益不相关的。他平日发号施令惯了,豪言壮语张就来,一番训斥,上至“伪总统”格兰特和早就该解散的国会,至旧金山市政府、伪善的神职人员和堕落的扒手,都被他狗血淋头骂了个遍,深叹小人误国。
诺顿一世发着火,忽然红了眼圈,爬上个木箱子,双手柱杖,低头念诵拉丁语主祷文。
“Pater noster, qui es in caelis, sanctificetur uum……”
褪色的金肩章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,被树上的彩灯照五颜六色的光芒。破旧的帽子压着他蓬乱的头发,大的充气火车头模型飘扬在他身后,显得静谧而荒诞。
众人有的莫名其妙,有些却被他激烈的情绪所感染,眼光扫过那些传单,重重地叹气。
“真是……斯坦福先生不该说谎的……”
人是感性动物。空洞的指控和冷冰冰的数据很难使人共情,但血淋淋的照片和细节,极具情感冲击力。
正如有些人会毫无负罪感地浪费源和纸张,认为“亚马逊丛林消失关我屁事”,但给他看
一张恶心的“候鸟误食垃圾,胃里一片狼藉”的解剖图片,他会瞬间意识到“真不该破坏环境”;正如有经验的反战宣传者不会罗列具体伤亡数字和经济损失,而是会直接拍摄在父母尸体边哭泣的难民女孩照片,因为后者瞬间搅乱人体内的激素水平。
资本家及其拥趸者会认为,压榨工人天经地义。我有钱,以买断你的劳力、健康、甚至生命……一切苦难都换算成经济增长,一切牺牲都有意义。多完美的社会法则。
他都听说过华工多任劳任怨,工资如何低,死亡率如何高……对于上层社会的体面人来说,那些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。
是当他真正看到那些生动的、具象化的苦难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尤其是在场的女士。不人围在林玉婵身边嘘寒问暖,安慰她“这是突发事故,你的弟弟不会有事”;有人连连摇头画十字,跟着诺顿一世一齐诵主祷文。
等斯坦福先生接受询问回来,立刻觉,股东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。
“诸位请听我一言……”斯坦福先生扯着嗓子,艰难地喊话,“方才布朗警官已经确认,关于